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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走馬燈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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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醫生在碰到莫名其妙出現在樓道裏的黑玉球之後,陷入了一片黑暗。等他再次恢覆神智時,發現自己的眼前竟然出現了熟悉的畫面,有些老舊的宿舍樓,相似的馬路,道路兩旁幾乎遮天蔽日的梧桐樹……這不是他的大學校園嗎?

路邊都是一個個擺著舊物的攤位,擺攤的賣家和閑逛的買家都是學生,醫生分辨了一會兒,才確認這是他畢業的那一年,快要離校的時候……

醫生從小的夢想,就是當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他也是一直朝著這個方向努力著,並且也以優異的成績從醫學院畢業了,實習的醫院也已經找好了,一切都按既定的計劃按部就應地前進著,醫生也是滿腔鬥志。作為學校每年的傳統,在實習期開始前的一個周裏,快要畢業的學姐學長們都會在校園之中固定的一條馬路兩旁,擺上帶不出去的東西。課本書籍、參考筆記、籃球足球、生活用品等等,種類玲瑯滿目,吸引了許多學弟學妹們來淘寶。從一大清早開始,整條馬路就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人。

醫生也和同宿舍的好友淳戈折騰了一個老舊物象征性地一件收個三塊五塊地賣了出去,因為周圍同類的競爭者實在太多,也就是體育用品都被掃光了,其他的東西還都無人問津。

他們倒是也不急,他們的實習單位都定了,比起其他人還要悠閑許多,因此被抓來當攤主。反正賣舊物的錢也不會太多,就用來作業他們宿舍散夥飯的資金來源。

淳戈像有強迫癥一樣,把塑料布上面的東西個個擺放得整整齊齊,這才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他盯著一旁正在修理鬧鐘的醫生,皺了皺眉,“聽說你定了實習單位了?是市醫院?”

“差不多定了。下禮拜一去參加最後的覆試應該差不多。”醫生這些天都忙得腳不沾地,每晚倒頭就睡,和淳戈也是才有空聊這件事情。聞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為什麽不和我一起到那個地方?按照你的成績,努努力,應該是去三甲醫院的。”

醫生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他的這個好友有時就是有點太天真了。老牌的三級甲等醫院是隨便就能進去實習的嗎?他的成績又不是醫學院中最好的,醫院高層內又沒有熟悉的人可以咨詢拜托,就像是無頭蒼蠅一般亂轉,能找到一家三級乙等市醫院收留他就已經很不錯啦!再說他對自己的實力還有些忐忑,但說在醫院裏的競爭特別激烈,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先從低一點的地方積累經驗也不錯,等能力夠了再往高爬。

不過他也知道淳戈是為他好,便把心裏想的都慢慢地說了出來。淳戈卻是依舊無法接受,在他看來,連努力都沒有過就已經退縮,根本就是懦弱的表現。

醫生無力反駁,也不知道怎麽反駁。淳戈出身醫學世家,從小耳濡目染,所見所聞所出入的都是頂尖的醫院,當然思維也就跟普通學生完全不一樣。而他自己則父母雙亡,單獨一個人在這個城市掙紮打拼,沒有任何靠山,自然想的是以求穩為主。

觀念認知不同,自然誰也說服不了誰,完全無法溝通。醫生知道淳戈其實是想和他在一個醫院工作,但現實又不是童話,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實現?醫生耐著性子聽著淳戈嘮叨了好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放下手裏的鬧鐘,找個去其他單位逛逛的借口,留下淳戈看攤。

雖然周圍人聲鼎沸,但對於醫生來說反而找回了清靜,他本是隨意出來溜達一下,但逛著逛著就忍不住認真了起來,好多東西都想要買回去。

不過回來這裏是為了賣舊物,而不是買更多的舊物回去的啊!醫生克制了想要買東西的沖動,從路口逛到了路尾,發現盡頭有個攤子有點特別。

攤位上放著一個紙盒子,上面寫著“義賣”兩個字,攤主是個剪了板寸的男生,正在跟圍觀詢問的同學了解情況。醫生一聽才知道,這些舊物都是一名醫生教學生的遺物,那名因車禍而去世的學生名叫殷韓,是醫學院名列前茅的優等生。據說還早就定了淳戈去的那家三甲醫院實習,真正的學霸,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居然這麽年輕就逝去了。

殷韓的父母都在偏遠山區,來學校辦了手續,拿上他的衣物當作念想之後就回去了。剩下的書籍、教本還有雜物,便留了下來。同寢室的室友決定把這些遺物都義賣,得到的善款會轉匯給殷韓的父母。

寸頭男生長得一般般,但伶牙俐齒,很快就讓圍觀的同學紛紛解囊。攤位上的所有東西都沒有價格,全部都憑買者心情隨便給。醫學院的學生連屍體都解剖過,自然也就不會覺得遺物有什麽膈應人的。再加上殷韓的成績好,學習認真,課本和筆記很快就被瘋搶一空,就連文具用品也都賣出去了大半。等醫生擠進去一看,攤位上幾乎都空了。許多同學即使沒有拿東西,也都往紙盒裏塞錢,醫生也掏出錢包塞進去一張紅票子。醫生也認識殷韓,雖然並不熟悉,只是點頭之交,但也願盡綿薄之力。可有可能他塞的面額有些太大,那個寸頭男生見他轉頭就要走,連忙拉住他,勸他在攤子上選個東西拿走。

“就當留個紀念也行啊,同學一場不容易。”

寸頭男生果然能說會道,醫生也不禁回過頭掃了眼攤位上剩下的東西,最後拿起了一盞古舊的燈。這盞燈像是古舊的煤油燈,高不到二十厘米,青銅材質,表面還有些因為年代已久而產生的銅綠。一共有六個面,卻只有一個面是紙糊的,其餘五個面都是不透明的墨色玻璃。看起來古香古色的,卻有個電源的插口,不過應該是壞的吧?

“哎呦!真是好眼光!這是殷韓最喜歡的一盞燈,據說還是走馬燈,原來是需要點蠟燭的,後來宿舍不能用明火,他就自己改成了電燈泡,據說插上電就能自動轉。”寸頭男生口若懸河,當然他說的是據說能自動轉,實際上到底能不能轉他也沒留意過。

醫生倒是覺得無所謂,只是拿起來了就不好再放下去,便讓寸頭男生找了個塑料袋,拎著帶走了。

等他轉悠回去的時候,淳戈倒是沒有再提之前的話題,反而調侃他又買回來一個不實用的舊物,勸他趕緊把這走馬燈擺著賣掉算了。

醫生偏不,他倒是看看這走馬燈插上電了之後會是什麽樣子,等晚上回到宿舍之後,便迫不及待地插上了電。走馬燈並沒有壞,閃爍了一下之後就亮了起來,是一種令人心情柔軟的暖黃色,那只有一面紙糊的燈罩上,映出了一個剪紙的紙畫。

“咦?這畫的是什麽啊?”淳戈湊過來問道。

紙糊的燈罩因為年代久遠而有些昏黃發皺,但依舊能分辨得出來這紙畫上面左邊有兩個人,而右邊是一匹離開的馬。

“兩人一馬,鞍前馬後?但位置也不對嘛!”淳戈吐槽道。

“又不是看圖猜成語。”

“……不是說這燈是可以自己轉的走馬燈嗎?怎麽這麽久都不見它換個面?”

兩人守在走馬燈前面半天,也沒見畫面轉動,便不再抱希望。說實話這燈能亮起來就已經超出他們的期望了。而且這走馬燈的光芒確實溫暖不刺眼,醫生便也沒有關上,索性就放在那裏當床頭燈了。

淳戈清點了一下沒有賣出去的舊物,把自己的那份就先帶回家了。臨近畢業,學校也就不要求他們畢業班每日都留校,家就在本市的他周末都回家住,和醫生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回家住了兩天,回到宿舍的淳戈剛推開門就楞了一下,震驚地問道:“你怎麽還在宿舍啊?這都快十一點了吧?你今天不是要去市醫院最後面試嗎?”

醫生擡起頭來,懊惱地把手中的鬧鐘往桌上一放,“我以為這鬧鐘被我修好了,結果還是壞的,早上根本就沒響!手機我也設置了鬧鈴,我居然也沒聽到。”

“所以……你就睡過頭了?”淳戈滿臉同情,“有給人事處打過電話嗎?”

“打過了,對方說名額已滿,讓我不用再過去了。“醫生頹廢地低下頭,面試是最後一關,錄取率是百分之七十。他本來是有七成的可能被錄取,但現在因為他沒到場,連一成的可能都沒有了。

淳戈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陪醫生安靜地呆了幾分鐘,實現掃到桌上的那盞走馬燈,便停住了。也許是因為走馬燈發出的光芒並不刺眼,所以晚上也沒有關掉。“哎呦!這燈還真能自己轉嗎?之前我看到的不是這樣的紙畫吧?”

醫生沒什麽精神地瞥了一眼,發現紙畫左邊依舊還是兩個人,而右邊卻是兩匹往回跑的馬。他並不關心這紙畫有沒有變,沒什麽興趣地嘆氣道:“有可能不一樣吧?誰知道呢,我都沒註意。”淳戈總覺得這兩幅畫所描繪的意義有點眼熟,但一時半會還想不太起來。他又坐了一會兒,忽然註意到了一個文件夾。這是醫生的簡歷資料,本來是要今天面試帶去的,現在卻由於它主人的粗心,靜靜地躺在桌面上。

“唉,你還沒吃早飯吧?我出去幫你到食堂帶點蓋澆飯回來。”淳戈悄悄地把這個文件夾拿了起來,放進了自己的背包裏。

“哦,多謝了。給我來個辣子雞丁,讓食堂的師傅多放點辣椒。“雖然心情不好,但一提起吃,醫生還是要求頗多。

“知道了知道了,等著哈!“淳戈拎起包就往外走。

醫生這幾天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因為錯過了市醫院的面試,他那天一整日都提不起精神,結果卻在傍晚接到了另外一個通知面試的電話。

居然是淳戈要去的省醫院!對此,淳戈的解釋是,本來要去這家醫院的殷韓意外去世,便空出來了一個名額,他利用家裏的關系幫他把簡歷遞了出去,但能不能進去還是要看醫生自己的努力。

醫生知道淳戈雖然說得輕松,但實際上肯定是搭了特別大的人情。琢磨著日後一定要找機會還回來,醫生便接受了這份雪中送炭。

面試非常順利,醫生當場就簽了入職合同,晚上請淳戈吃了一頓大餐。因為高興,兩人喝了許多啤酒,相互攙扶著回到宿舍的時候,桌上的走馬燈正亮著,散發著溫柔的暖光。

“嘿!這燈好!可以當夜燈了,晚上起夜都不用開大燈晃眼睛了。”淳戈醉醺醺地坐在椅子上,湊過去看那盞走馬燈,隨機一楞,“這燈還真能自己轉,你看,這紙畫又變了!”

醫生走過去一看,發現果然又換了一副紙畫,上面畫的是一個人從馬上摔了下來,正抱著的腿有些錯位。醫生下意識地就判斷道:“這人的腿應該是摔斷了,不過這樣的姿勢不對,不應該抱著斷腿,否則骨頭會錯位,無法對接愈合,處理不好就會有後遺癥。”

淳戈聞言翻了個白眼:“行啦,你這是準備面試題都準備入魔了嗎?一個紙畫你也能看出來這麽多。“醫生喝醉了酒的腦袋正暈乎乎的,好容易清醒一秒鐘,這時候又是一團漿糊了:“你……你慢慢看,我去洗洗睡了。”

淳戈卻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唉!你還記得前兩張紙畫不?畫的是什麽?”

“兩人一馬,兩人兩馬,現在這是一人一馬。”醫生簡單地用一張圖四個字來概括,抓重點抓得那叫一個快很準,不愧是做題做得經驗豐富。

淳戈念念有詞,忽然一拍大腿道:“這是……塞翁失馬啊!”

“是啊!兩個人是指塞翁和他的兒子,第一張紙畫就是塞翁家的馬走失了,第二張紙畫是走失的馬帶回來一匹良馬。而現在這張就是塞翁的兒子騎這匹良馬的時候摔斷了腿。嘖,這走馬燈,畫的是塞翁失馬。還真是挺應景的呢!”“咦?還真的是呢。”醫生點了點頭,“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福禍相依。呵呵,這倒是和我這幾天的情況很像呢!你看,我不是因為鬧鐘壞了沒趕上市醫院的面試嘛,結果誰想到還能進得去省醫院呢!”

淳戈表情覆雜地看著傻笑的醫生,不得不潑他冷水道:“如果照這個結論推斷下去,那你接下來應該遇到的是禍事了呢。”“……是不是兄弟啊?居然說這種話嚇唬我?”醫生的酒立刻就醒了一半。

“嘿嘿,開玩笑嘛!”淳戈也沒把自己說的話當回事,兩人閑聊了一會兒,便分頭洗漱去睡了。

只剩下那盞走馬燈,在漆黑的夜裏,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在實習期開始之前還要參加培訓,醫生重新買了個新的鬧鐘,保證每日都提前到達崗位。

雖然對這份工作的辛苦早就有心理準備,但工作強度大的還是讓人難以接受。帶他們的主任經常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時不時還呼喝怒罵,讓人不禁努力再努力,就為了能得到一句認可的誇獎。

當然,這對於菜鳥來說,很難。只是,只要是真正熱愛這份職業的,接觸了之後就不會再放開手。

親手救死扶傷,親眼看到瀕危的病人重新恢覆生機或者逝去,親身經歷了與死神搶人的過程,親自接受了家屬的感謝與悲痛,成就感與無力感交織,每一個患者都像是一個新的挑戰,根本無法退卻。

實習生之間也有相互競爭,也有互相幫助,醫生和淳戈兩個人還住在宿舍,每天都在新鬧鐘的鳴叫聲中互相督促著起床,然後擠公交車去醫院上班。其實說起來,每天花在路上的時間來回就有兩個多小時了,醫生打算聽從前輩們的建議,在省醫院附近租個房子。

不過就是他們休息都是輪休,根本沒有周末的概念,還沒空去找房子。這天清晨,醫生便把自己的想法和淳戈說了:“找個房子好,我也在琢磨呢,畢業的章各部門差不多都蓋齊了,等下禮拜就不用去學校了。“兩人下了公交車後,快步往醫院大門走去。淳戈聽了醫生的打算,讚同地點了點頭:“不過我應該會直接住家裏,就不陪你合租了哈!”

“好吧,那我自己住個小點的。”找人分攤房租的計劃破滅,醫生只好打消這個念頭。不過他也知道淳戈是為了陪他才住在宿舍的,他家離省醫院也就是二十分鐘的路程。

此時離醫院營業還有一段時間,整個醫院只有臨近大門二十四小時開著的急診室有人。醫生路過急診室的時候,像是若有所感,回頭瞥了一眼,卻看到角落裏有個穿著黑色唐裝的的男人站在那裏,那深色的布料上,隱約繡著一條赤色的紅龍,因為距離的關系,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臉容。

“發什麽呆呢?”淳戈見醫生並沒有跟上來,轉頭問道。

“嘖,那裏站著一個人,穿的衣服很奇怪。不會是哪個社團的coser吧?”醫生回過頭,戲謔地吐槽道。

“哪裏?那裏沒有人啊!”淳戈朝醫生方才看的方向,疑惑地看了又看。

“……別嚇唬人。”醫生無端端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過他再扭頭看去,果然墻角下空無一人。他幹笑了兩聲道,“呵呵,也許是我眼花了吧。”

“切,在講鬼故事嗎?”淳戈以為是醫生跟他開玩笑,報覆他不跟他合租。畢竟這貨前科太多,想當年他們剛開解剖課的時候,那鬼故事講的那叫一個嚇人,簡直都給他講出心理陰影了!

醫生也沒多解釋,也許就是他看錯了吧。之後也沒有時間然他糾結此事,等他們換好白大褂之後,就又開始了實習地獄,被主任指使的團團轉,樓上樓下地來回跑,只有在等電梯的時候才能喘口氣。

去超聲科取了主任要的片子,醫生趁著電梯沒來的時候掏出手機看看新聞,不過等他都翻了三頁了電梯還沒來,才反應過來這等的時間也太久了點,電梯間已經聚集了許多病人和家屬們,紛紛指責這醫院電梯太不管用了,兩臺電梯沒有一個下來的。有些人等不及去了另外一處遠一點的電梯間上樓,而更多的人還是等在這裏。想了想主任那雙比手術刀都鋒利的眼睛,醫生決定還是走樓梯。他推開旁邊樓梯間的門,仰頭向上看著好像毫無終點的樓梯,想到他要爬八樓,總覺得腿都有些軟了呢!

不過自己選的道路,就算哭著也要走完,醫生苦苦中作樂地開始一邊爬樓梯一邊拿出手裏檔案袋的片子,想象著一會兒主任會問他什麽問題。

在有電梯的情況下,很少有人走樓梯。所以當樓上傳來了向下走的腳步聲時,醫生詫異地擡頭看了過去。一個穿著黑色唐裝的年輕男子,正一步一步走下來。他身上那件引人註目的黑色唐裝,在右手的袖筒處繡著一條暗紅色的龍,蜿蜒著順著他的袖子盤旋而上,張牙舞爪的龍口正對著領口,乍看上去這條龍對襟上繡著的那幾顆深紅色的盤扣,就像是黑夜中滴上去的幾滴血。這種詭異而又栩栩如生的繡品,實在是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甚至於忽略掉了對方的長相。

兩人一上一下,擦肩而過,當醫生回過神的時候,就只能低頭註視著對方的頭頂,目送著他下樓,直到再也看不見。醫生呆呆地聽著對方遠去的腳步聲,心想當真有那麽一個人啊!看來早上並不是他眼花了。也不知道對方是哪裏身體不舒服才來醫院看病的,八成也是因為等不到電梯,才走樓梯的吧?

這只是個轉身就忘的小插曲,醫生隱約還好像聽到樓下傳來一聲悶響,也沒太當回事。等他氣喘籲籲地爬到八樓時,卻接到了淳戈打來的電話。

“我在哪兒?我在八樓啊!電梯太慢了我沒等,直接爬的樓梯。主任是不是等片子等急了?我這就送去。”醫生以為淳戈是來催他的,連忙解釋道。結果淳戈在電話裏氣急敗壞地說出的話,卻讓醫生大驚失色:“什麽?你是說,剛剛電梯墜毀了?就是我們常用的東區的那個?”

電梯事件的調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是因為電梯老化,又載了臨近承重點的乘客,所以導致墜毀。好在樓層並不太高,乘客大多是腰椎受傷,或者就是摔斷了腿,而又在醫院裏,搶救及時,並沒有危及生命的重傷。醫生卻是一陣後怕,因為若是他剛剛沒有走樓梯的話,那麽他肯定就會乘坐那個電梯了。

淳戈也是覺得醫生命大,這件事也在醫院內部引起了恐慌,畢竟他們在醫院工作,電梯每天至少都會乘坐數次,這以後還怎麽坐電梯啊?等到晚上他們下班回宿舍之後,醫院的QQ群裏還在討論這事。

醫生決定今晚叫頓好的外賣來給自己壓壓驚,不過鑒於還要考慮房租問題,他還是決定只叫個披薩餅不要意面了。剛掛下電話,就看到對著電腦的淳戈臉色有點慘白。

“怎麽了?今天差點摔斷腿的是我不是你哦!大不了明天我們一起爬樓梯吧!”醫生提議,旋即苦著臉道,“不過這意味著我們要再早十分鐘出門。”

“你不是說,今天那個電梯好長時間不下來,你才選擇走樓梯的嗎?”

“是啊,怕主任等時間長罵人啊!不過也多謝了主任的嚴厲,否則我肯定等電梯了!”

“估計你要謝的是其他人。”

“啊?”

“據監控室的人說,今天那個電梯那麽久都沒下來,是有人在樓上按著電梯好一會兒,不讓電梯下去呢。”

“嗯……這也沒什麽奇怪的吧,也許他是在等朋友一起?”

“是一個人,而且他按了好幾分鐘電梯開關之後,並沒有上電梯,而是走樓梯下去了。”

醫生忽然想到了在樓梯間,擦肩而過的那個年輕男子。他求證地看向淳戈:“不會……是那個穿黑色唐裝的男人吧!”

“就是他!你居然真遇到了!”淳戈崩潰,“難道是個能掐會算的高人?!知道這電梯會出事,所以沒坐?還是他是死在醫院裏的亡魂,徘徊不去,給電機下了詛咒?!”

醫院裏最不缺的就是鬼故事傳說,淳戈已經被QQ群裏前輩們的想象力搞得快要發瘋:“快說!你有沒有看到他的臉?!長得什麽樣子?!”

“呃……我好像真理註意到他長什麽樣。”醫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當時的註意力全在對方衣服上了。淳戈這下可坐不住了,猶如困獸一般在宿舍裏轉來轉去,念念叨叨地琢磨著是不是要換個醫院實習比較好。醫生去,不以為意,反正以他對淳戈的了解,這家夥雖然害怕歸害怕,但也不會影響正事。否則就這點心理素質,早就從醫學院退學了。

“啊!這種馬燈又換了一張圖!我早上看的時候還沒變!”正踱步的淳戈忽然發現了新大陸,自從他對這個走馬燈產生了懷疑,就時常留意著。

醫生循聲看去,發現走馬燈上的紙畫,這回要細致許多,人物也多了起來,還有了場景。可以看清楚那上面描繪的是村裏在征兵,塞翁的兒子因為腿斷了,而逃過一劫的畫面。

“若不是那個高人按了電梯,說不定你今天也會摔斷腿的。”淳戈喃喃自語地推斷著,“難不成這走馬燈真的是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是福事還是禍事?”

“你想多了吧……”醫生說得也並不是那麽的理直氣壯,“不過,塞翁失馬的故事到這裏不是結束了嗎?也就是說我最後肯定是好事嘛!”

“可這走馬燈有六個面哦……”淳戈幽幽地說道。

“……”醫生頓時無言以對。

因為實習生都采用輪休制,醫生休息的那天,淳戈並不休息,所以醫生只好自己去找房子。

站在醫院的門口,茫然四顧,一時不知道去哪兒找中介所。鬼使神差的,他忽然想到了淳戈之前的戲言。按照淳戈的推斷,塞翁失馬的故事的基準,是一件事情的果,是下一件事情的因。走丟的馬,引來了野生良馬,又因為野生良馬,塞翁的兒子摔斷了腿,而又因為腿瘸了,逃脫了兵役。

以此而論,他最近經歷的事件,是因為面試遲到丟了市醫院的名額,因此得到了省醫院的錄取,又因為進了省醫院遭遇了電梯事故。若不是那個神秘唐裝男子按住了電梯,他現在鐵定也是跌斷了腿。

醫生繼續往下想,如若按照他跌斷了腿來考慮,電梯事故受傷的病人們現在都打了石膏,傷勢都不重。就算是受了傷,主任那鐵血的性格也不會放他隨隨便便休息。那麽現在他坐著輪椅,鐵定也不會選擇太遠的房產中介找房子。

醫生找了醫院門口的保安,詢問了一下最近的房產中介,果然出了醫院大門往右拐的胡同裏就有一家。醫生站在中介對面,店面玻璃上貼著的一墻房源,看得他眼花繚亂。再次求助於之前的理論,若是他坐在輪椅上,那最上面的房源肯定是看不到的,應該往下面看。醫生蹲下身,掃了一圈視線範圍內的房源,果然在一處角落裏,發現了一個便宜又廉價的出租房。

果然!好事就是省錢啊!醫生摩拳擦掌,認定這麽好的房源肯定是因為房產經紀人放在角落裏,才無人問津的。按照這個價格,他本來打算交半年的租金,足足可以租下來一年啊!他立刻充進店內,指名要去這個房源看房,房產經紀人欲言又止,但見他堅持,便還是從抽屜的最裏面把鑰匙找到,帶著他去看房了。

房子很好,離醫院就隔一條街,走路十分鐘不到。各種家具家電齊全,一室一廳,臥室和客廳都朝南,而且客廳都已經隔斷好了,還有張床,完全就是另一間臥室,實際上就是兩室。以後還可以找人來合租,這樣更加省錢。醫生的小算盤打得啪啪直響,看過之後就滿意地打算和中介簽協議。

這必須撿漏啊!否則寢食難安!房產經紀人可能看醫生真的要租,遲疑半晌,才下定決心地說道,“客人,您就不好奇這房子為什麽這麽便宜嗎?”

“啊?有什麽問題?”醫生立刻收了笑容,追問道,“水電費欠費太多?廁所漏水?還是有極品鄰居放搖滾擾民?”

“比那個嚴重多了。”房產經紀人瑟縮地左右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什麽東西聽到一般,“這是一個兇宅,死過人的,還是枉死……之前有幾任租客都租過,沒多久就退租了……”

“哦,這沒什麽嘛!”醫生還以為對方會說什麽難以解決的問題呢,聞言松了口氣。他一個學醫的,見得多了去了,難道還怕這個?

房產經紀人勸了又勸,見醫生毫不介意,便也不再說什麽了。畢竟他仁至義盡,該說的都說了,反正這房子租出去的傭金雖然少,但蚊子再少也是肉啊!

兩人愉快地回到房產中介簽訂了合同,醫生交了錢,便拿到了鑰匙。從看房到簽合同全過程不超過一個小時,還沒到中午吃飯的時候。

反正宿舍的東西不算太多,難得的休息日如果不趕緊搬家,估計下周才能住上新房子。醫生索性回宿舍收拾了一下,暫時先帶了必需品過來,等明天淳戈有空借他家裏的車搬家。洗洗涮涮拾掇拾掇,買買生活用品,等淳戈下班的時候,就弄得差不多了。

“哎喲餵!行啊你!不聲不響地就租完房子了啊!”淳戈得到了消息,拎著暖房的吃喝,上門查看,“居然還有一張床!這是不是說下班太晚的話,我直接可以睡你這裏啊?”

“行!哥也不坑你,房租是睡一晚一頓早飯錢!”醫生打趣道。這麽便宜租到了房子,讓他心情很好。不過還是不要把這是兇宅的事情跟淳戈說了,這家夥膽子太小,知道之後肯定都睡不著了。

“咦?不是說明天才搬家嗎?怎麽今天就把這走馬燈帶過來了?”淳戈留意到廚房的臺子上,擺著眼熟的走馬燈。走進一看,倒抽一口涼氣,“我就知道,你能這麽快租到這房子就是福事。你看,走馬燈又變了下一幅紙畫!”

“我是打算拿來當夜燈的。”醫生一楞,他倒是忙著收拾,沒註意。不過他也挺好奇塞翁失馬的第五張圖畫的是什麽,畢竟流傳到現在的寓言裏,只到第四張紙畫。走馬燈上的紙畫在溫暖的黃光下映照得纖毫畢現,畫著的內容一看便知。塞翁的兒子因為沒有參軍,留在了故鄉,卻因為戰火侵襲,村內勞力都被征兵征走了,農田無人耕種,十室九空,惡殍遍野。塞翁和塞翁的兒子兩人餓得奄奄一息。

醫生和淳戈對視了一眼,前者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道:“這個……也許是預示著我租房子花光了錢,會沒錢吃飯?不過我不是還有你可以借我錢嘛!”

“如果只是這麽簡單就好了……”淳戈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第二天,淳戈借來了家裏的車,去宿舍幫醫生把東西都搬走了。因為都是男生,平時也沒有太多物品,淳戈看車廂內還能裝下,便把自己的東西也收拾了一下順便也一車帶走了。而且在幫醫生往新家搬東西的時候,又那麽不小心地把自己的東西也搬上去了幾件。

醫生看到也沒說什麽,這家夥要是來他家住,他舉雙手歡迎啊!這樣他的早餐就有人包了啊!

淳戈自從套出了醫生花了多少錢租的房子,總覺得他撿了個大便宜,來來回回地問他在這裏睡了一晚,有沒有什麽異常情況。醫生表示沒什麽問題,就是睡到半夜隔壁好像有些吵。現在房子隔音效果都不行,外面不遠處就是商業街,大晚上的還能聽到飛馳而過的汽車轟鳴聲,但這並不影響睡覺。

淳戈狐疑地在房間裏轉來轉去,用雞蛋裏挑骨頭的目光來挑剔著這個房子,甚至挪開書櫃家具,不檢查清楚不安心。

“咦?這墻上有根紅線,是電話線吧?”淳戈挪開了一個單人沙發,看到了一根紅線。

“可能是吧,不過我都有手機了,對不用開通固定電話了。”醫生拿著拖把擦著地,“這沙發就換個位置吧,放那裏!放那裏!”

淳戈按照指揮行事,不過總覺得墻上那根突兀的紅線很奇怪,對於強迫癥來說,總想要拔掉。他看了幾圈,最後幹脆找了一個小茶幾放在前面擋住了。

之後淳戈又在櫃子裏翻出來一箱布滿灰塵的書。令他驚奇的,是這些書籍居然都是醫學相關的,還有很多都是外國的原文書,上面都做滿了筆記和書批,筆跡娟秀,書的扉頁上寫的名字是“李樺”。

“應該是個學姐。”醫生覺得這些書的主人是個妹子,因為像他們漢子很少有這麽細心的做筆記。而且這個出租房後來雖然改了格局,也換了家具布置,但從一些裝修的細節上依舊能看得出來費了很大心思,有些少女心。

“還是個學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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